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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68章 似有轉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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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請皇後娘娘傳請謝昭儀及宮人露嫻問證。”易夫人直到這時看上去仍然冷靜,但春歸眼見著她眉心聚拔的厲色越來越濃,應當是已經判斷出情勢不妙了。

“易夫人。”沈皇後對一直熱忱相待的貴客蹙起了眉頭:“本宮以為這件事就不宜再聲張了吧,多一個人知道,對令嫒反而更加不利。壽陽她也是因為鵬兒牽連進了這樁事故,一時急躁才把話說得這麽狠,要說這件事呢,其實大不至於鬧得沸沸揚揚,就像鵬兒說的那話,董姑娘是一時糊塗,易夫人一貫待她又嚴厲,也不怪董姑娘眼看著逾禮之行被檢貞撞破,深恐落人口實,才一錯再錯。易夫人還是好好開導吧,這件事想要遮掩過去也不難,更難得的是鵬兒待你家姑娘的一片真心,要是董姑娘能夠回心轉意……這也是她和鵬兒的緣份。”

好一番軟硬兼施、恩威並重,不知道易夫人是什麽感覺,但春歸聽著都覺惡心犯嘔。

“請皇後娘娘傳請謝昭儀及宮人露嫻問證。”易夫人重覆一句,神色極其堅決:“娘娘不用擔心小女的聲譽是否會受此事影響,倘若今日冤屈不能當場洗清,臣妾及小女也不會活著走出西苑!”

“你這是以死相脅……”

壽陽郡主話沒說完,卻被王太後打斷了。

“皇後,名節於女子而言實在關系重大,雙方各執一詞,單以一介宮人的證辭便下判斷的確太輕率了,還是允從易夫人所請吧。”

沈皇後眉心就蹙得更緊了。

張太後怒道:“難道姐姐是在質疑裕兒、鵬兒說謊?”

“是啊,我就是在質疑。”王太後口吻很平靜。

張太後卻就此瞠目結舌了。

春歸看向王太後的目光直冒紅心,霸氣啊我的娘娘!

沈皇後也只好交待了身邊的宮人幾句,春歸能從她的眉眼中瞧出幾分郭媽媽的痕跡,猜測這位應當就是郭媽媽的女兒。

謝昭儀和露嫻來得很快,春歸有理由相信這是王太後早有考慮,可見這位娘娘的確遠離權勢已久,但也不是什麽事都不聞不問,又不管她修身養性多少年,只要決心再主人事,把餘威用來抖抖好像就足以服眾了。

這才是真正的高人,想進則進想退能退,十分符合春歸心目中巾幗英雄的標準。

因著油然而生的敬仰崇拜之情,春歸盯著王太後直冒紅心的目光維持得較久,被王太後感應發覺了,她帶著笑意回應了一眼,稍稍瞇著眼角,歲月使她天生短促的眼紋略增細長,她這一笑並不見多麽嫵麗柔媚的風情,卻顯出幾分稚真的爛漫。

仿佛一直活在無憂無慮的環境,從未受過詭譎陰霾的侵染,不像是宮廷中那些或者深沈或者怨懣的女子,出塵卻不孤高,這是她特有的氣度。

春歸好容易才遏制住太後如磁石般對她這根小鐵釘的強大吸引,將註意力重新放在新到場的兩個人證身上。

謝昭儀的愁容仍然壓得兩道纖細的眉毛顫顫巍巍,愁苦之餘更增幾分茫然懵懂,看上去像是對紆佩園裏的變故一無所知,不過她剛進芙蓉榭的畫屏內,就飛快看向皇後娘娘——趙修撰說過,人在茫然無措時,通常會下意識看向能夠依賴的人——

不像檢貞偷偷兩眼窺望的人是太孫,看來謝昭儀在內廷視為依靠的是沈皇後。

春歸再打量緊隨謝昭儀身後的宮人露嫻,她顯然不如檢貞鎮定,行禮時膝蓋都止不住地顫抖,在側旁站定,目光便一直斜顧畫屏,但太孫殿下此時已經落座了,畫屏雖為輕紗制成,但屏風上的色彩和圖樣有如加厚的一層隔擋,只能堪堪看出屏風外側的人影身形,因大家都是坐著,露嫻似乎無法判斷誰是太孫,傾斜偷窺的目光便喪失了目標,一直閃爍亂晃著。

太明顯的驚慌不安了。

春歸不知皇後有沒看出露嫻已漏端倪,她只聽見沈皇後先沖露嫻發問。

露嫻回應的時候才沒再斜視畫屏,她的聲嗓又細又輕,細看去眼瞼也在抽搐:“奴婢原本領著董姑娘往昭儀與易夫人閑話的采霞樓去,董姑娘卻執意要往紆佩園,奴婢沒法子攔阻董姑娘,又不敢放任董姑娘獨自一人,只能無奈跟隨。董姑娘先是說想往蕓香臺去觀賞瓊華島東向的景色,奴婢心想無論紆佩園還是蕓香臺今日都未設宴席,也沒有安排宮人宦官在這兩處盯守,就算董姑娘因為一時好奇而逛玩到了蕓香臺,也不至於遇著赴宴的皇子公孫,不用擔心受到沖撞,且昭儀一貫視董姑娘為自家晚輩,奴婢若是不從董姑娘的囑咐,反倒可能受到昭儀的責備,怪罪奴婢怠慢了貴客……”

這樣的緊張,供述卻甚有條理,同樣把心中所想詳細有序的流暢道出。

春歸一邊在心裏做出判斷,一邊聽露嫻繼續輕聲說道:“可董姑娘到紆佩園,卻並沒有繼續往蕓香臺走,反而交待奴婢走紆佩園的捷徑往北堤游廊捎傳口訊……奴婢情知董姑娘這樣的行為有違宮規禮矩,不敢從命,董姑娘卻威脅奴婢,說奴婢倘若不聽令行事,她便向昭儀狀告奴婢故意引她來紆佩園,是意圖不軌……奴婢當時十分懼怕驚慌,只好妥協於董姑娘的威逼利誘。”

“你這奴婢,怎麽能,怎麽膽敢……”大驚失色的謝昭儀結結巴巴幾乎說不出一句完整話,看看皇後又看看易夫人,兩道新月般的眉毛像要徹底垮落一樣。

這下子壽陽郡主就更覺理直氣壯了:“聽聽,連露嫻都這樣說,易氏你們兩母女還要怎麽狡辯?!”

易夫人見沈皇後一聲不吭,儼然已經聽信了誣篾之辭,她的臉上也終於顯現出了憤懣:“請皇後娘娘允準,臣妾有話詢問謝昭儀。”

“問吧。”沈皇後冷冷說道。

“當時我與昭儀的確是在采霞樓說話,身旁並無閑人,且昭儀也並沒有囑令露嫻去領小女往采霞樓是否?”易夫人問。

謝昭儀仍是一臉的震驚,卻忙忙頷首:“是,我與表姐商量的事還沒結果,心中憂急,根本沒想起明兒來。”

“既然如此,那麽露嫻口稱奉昭儀之令去喚小女前往采霞樓便是說謊了!”易夫人緊緊盯著露嫻:“分明是你謊稱奉昭儀之令,將小女騙來紆佩園,這時反而誣篾陷害小女威脅利誘你。”

露嫻嚇得膝蓋一軟便匍匐在地:“昭儀雖視董姑娘為自家晚輩一貫愛惜,這才替董姑娘遮掩,可奴婢,奴婢……倘若昭儀不說實情,娘娘們必定怪罪奴婢誣篾董姑娘,奴婢可就死罪難逃了,還望昭儀看在奴婢這麽多年服侍您從無懈怠的情份

,救奴婢一命吧。”

“你這是胡說八道什麽啊?我明明沒有囑令你去喚明兒……”

“謝昭儀。”沈皇後冷冷掃去一眼:“如今太孫和董姑娘各執一詞,你的供述至關重要,你可得想好了再說!”

這是明晃晃的威脅!!!

謝昭儀也嚇得膝跪當場,春歸看得出她的神情十分掙紮,但卻一字也不敢多說了。

“易夫人,本宮體諒你為人之母的心情……”

“皇後娘娘不必再說體諒的話了。”易夫人義憤填膺,也膝跪在地:“皇後娘娘既然認定小女行為此等無恥喪節之事,那麽請降懿旨,賜死罪於小女,臣妾教導無方,理應與小女同罪,不過臣妾仍是那句話,臣妾母女可以領死,但絕不認罪!”

“你既然執迷不悟……”沈皇後顯然也是十分的氣怒了。

春歸心中一沈,正要說話,卻聽王太後以及畫屏那端的兩位皇子幾乎同時出聲——

“皇後!”

“母後!”

“兒臣有話稟報母後!”

王太後望了一望畫屏上顯出的身影,又撇了一眼皇後:“小五、小六當時也在現場,皇後理應聽聽他們兩個的供述再作決斷。”

這話音剛落,就聽五皇子氣憤不已的控訴:“兒臣們今日都在北堤東廊飲談,我與六弟以及王從之三人正好坐在楓晚亭裏,親眼看見那宮人從紆佩園的北門下來時,受到宦官的攔阻,但她似乎賄賂了那宦官讓傳話,沒多久太孫與高鵬便過去了,幾句話後,太孫夥同高鵬進紆佩園北門,硬是闖禁,宦官不敢攔阻。我們三人也跟著闖禁尾隨,因在門禁處耽擱了一下,被拉下一段距離,途中追上了那宮人,我們質問她受誰差遣,她支支吾吾不敢說,我們喝令她原地等候,加快腳步往上追趕,正好看見太孫、高鵬兩人鬼鬼祟祟翻過花籬,追逼著董姑娘直逼得董姑娘跳入芙蓉池中避險!分明就是太孫、高鵬想要對董姑娘行不軌之事,否則真如太孫所言,他們只是聽了口訊前往私會敘話,為何要鬼鬼祟祟意欲偷襲?”

六皇子也趕忙說道:“五哥所言字字屬實,還望母後勿信一面之辭,替董姑娘主持公允。”

兩位皇子的證辭當然要比兩個宮人證辭的份量更重,春歸總算是暫時松了口氣,但卻聽壽陽郡主緊跟著厲聲質疑:“五殿下、六殿下莫不是仗著有慈寧宮太後娘娘撐腰,心生不臣之圖謀奪儲位之心?!你們竟膽敢公然陷害太孫殿下!”

“我等只是仗義執言,壽陽郡主才是血口噴人!”五皇子更加氣怒。

“母後若有疑慮,請允準兒臣詢問露嫻。”六皇子也緊跟說道。

“娘娘切勿相信這等逆臣賊子狡辯啊!”壽陽郡主寸步不讓。

“壽陽,誰給你的權力空口白牙便將皇子定罪?”王太後挑眉看向她:“你口口聲聲認定小五、小六謀逆,那麽這件事便不是皇後能夠裁斷得了的,看來不得不上報皇上處決了,也罷,我看皇後確也無能明辨是非……”

沈皇後終於醒悟過來,忙道:“母後,軍政事務繁重,這件事故還是先莫驚擾皇上吧,先聽聽詢兒的質疑,還請母後放心,臣妾一定會秉公處斷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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